第8章:
过了三天,李诺再次恢复成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季雅趁着他出去打猎时悄悄勘察了几次小路,走得最远一次,差点走出了森林。
李诺身体好了之后待季雅更好,在季雅看来,那野人当真把自己当成了要一辈子陪在一起的同伴。
她教李诺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教了半天,大晚上醒过来,就着微弱火光还能看到李诺很认真地写着自己和季雅的名字。
那种时候,季雅总会觉得心痛。
她知道自己总归是要离开李诺和这片森林的。
因为两人实在天差地别。
森林的生活是好,可她终究是天之娇女,要她在这个森林长住就好像要她的命一样。
她想,李诺一定不会明白这些事情。而终有一天,那人也能忘记她。
想着想着,竟就到了冬天。
她还是没有走成。
今天是因为这个,明天又是因为那个。每天告诉自己,最后一天了,抱着李诺的胳膊入睡,还不时被怀里松鼠的大尾巴戳醒,那些日子,每天重复着,可却怎么也没办法狠下心来去做。
拖着拖着的,气温骤降,一直等到某天松鼠忽然减少活动开始长时间打盹,直到季雅发觉自己就算躲在山洞最里面还是嫌冷,他才发觉冬天真的来了,自己已经和李诺还有这只可怕的老鼠一起生活了整整半年。
李诺不知道季雅为什么一天比一天沉闷。他用兽皮给季雅做了外衣穿上,从头包到脚。做了门板按上,怕季雅伤风发热。
从前他从没这么对一个人好,也没有人理他。好不容易季雅来了,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对这个人好,但季雅却不开心。
李诺心里很有一种自卑的感觉。他觉得季雅是城市里来的人,和自己不一样。看样子是从小就生活优越,什么也不会,脾气大。可却长得好,心也好,对自己好。
李诺不知道季雅到底要什么,直到那一天,他偷偷跟在季雅后面,看见季雅跑在离开的山路上呆呆地望着远方,心才像进了冰窟窿似的一点点冻结起来。
季雅那日回洞发现气氛不大对。李诺背对着她一点点砍着柴,松鼠躺在一边蜷着把自己包在尾巴里打着小鼾。
季雅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趴在李诺背上探头看他做事。
李诺身边并列放着几串鱼干。
自从那次之后,李诺拼死让季雅教他学会了游泳,也常常自己跳下去抓些鱼回来给季雅解馋。
季雅轻轻对他的耳朵吹气。
“怎么了?不高兴啊?”
李诺没说话,回头瞥了季雅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
李诺抽抽鼻子,沉默着摇摇头,又转回去。季雅不高兴了,从他身上让开,一下坐在边上,瞅见松鼠愉快的睡颜,伸手狠狠在它尾巴上捏了把,松鼠半死不活地吱了声,不屑地睁眼看了她一眼,又转个身继续睡着。
李诺劈好柴,擦擦汗转过身看着季雅,从边上摸出块肉给她递过去。
“吃。”
“你舍得理我啦?你让我吃我就吃?不吃!”季雅一别头,不理他。
李诺愣了愣,伸手摇摇季雅的胳膊。季雅甩开他,干脆一扭身转过去坐着。李诺着急了,揉揉头发,赶紧绕到季雅跟前蹲着,摸摸她的头。
季雅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没病!我生气,别惹我!”
李诺明白了,赶紧挤出个笑脸,把肉又凑到季雅跟前想要喂她。
季雅烦了,一巴掌挥过去,把肉块打在地上。
李诺脸色一沉,季雅怔了怔,想起李诺最恨谁浪费粮食的事情,不禁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
李诺沉默着捡起肉来,吹了吹,擦了擦,又把自己那块掏出来硬塞给季雅,自己吃起了掉在地上那块。
季雅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一把将那肉抢下来大口大口塞进嘴里。
没弄好,错了方位,不但扯得下巴抽了筋,喉咙也呛得起火。
她使劲咳了几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李诺。
李诺的脸色一变,赶紧心疼地擦擦季雅的脸,帮她顺顺背,又埋怨起来。
“好好吃,不抢。”
“我不该发你脾气。”季雅又咳了几下,啪嗒一下把肉吐在手里,再小口小口咀嚼起来。
李诺捏捏季雅的脸,勉强笑了笑。季雅吃完,把手在天然厕纸——松鼠桑的身上擦干净,正襟危坐看着李诺。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诺避开季雅的眼光,献宝一样摸出块小木头递给季雅,上面刻着歪歪扭扭两个人,两个人拉着手,胸前写着字,李诺,季雅。
季雅哭笑不得地接过来看了看,放在一边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着。
“你快说,别想转移话题!”
李诺一把将木头人抢过来再塞进季雅的手里。
“季雅,要。”
“行,我拿着,你说什么事?”
李诺摇摇头,话题继续围绕着这个小木头打转。
“季雅,李诺,一起。”
季雅一下沉默了。心里隐隐约约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低下头不回答他的话。李诺着急了,仿佛要得到个保证似的,一把抓住季雅,死死地
盯着她的眼睛。
“季雅,李诺,一起!一起!”
季雅咬紧牙,手捏成拳,将小木头人狠狠攥着还是不说话。
李诺摇晃着季雅的肩,季雅烦躁地躲开他,一个人缩进角落里。
李诺站起身,来回走了好几圈,急的说不出话,只会呜呜地叫。
山洞外挂了阵风,下起冻雨。雨丝斜斜地飘进来,季雅冷得打个哆嗦。
李诺赶紧过去抱住她,用背对着门口,抓住季雅的手给她呵气。
季雅抬眼看着李诺紧张得好像讨要什么的样子,鼻子狠狠地酸,却哭不出来。
她把手从李诺的手里抽出来,抱住膝盖。
李诺愣愣地看着她,猛一下回过头,抓住自己随身的小兽齿匕首递到季雅跟前。季雅一惊,往后一缩,畏惧地看着他。
“你……你干什么?”
李诺支支吾吾半天,好容易扯清楚一句话。
“血,季雅,拿,李诺的血!”
季雅没明白,惊惶地瞪着眼看着他。
李诺见季雅不动,更着急,手起刀落就在自己胳膊上划了长长一条伤口,血涌而出。
季雅吓得惊呼一声扑上去摁着他的伤,一边死死为他压着出血口一边不名所以地望着他。
李诺用手指蘸起自己的血花在季雅额上,然后再蘸一点送进他嘴里,呵呵地傻笑起来。
“季雅,是李诺的。”
季雅一个哆嗦,不敢相信地放开他,嘴角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想起来了,李诺告诉过她,很多从一而终的动物,会让伴侣喝下自己的鲜血来表示忠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