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傅仕中等得逐渐不耐烦又不好发作,眉梢一挑,决定加重筹码。他扯出一个更加和善的笑容,许诺道:“阿昭若是告诉叔叔,立了大功,叔叔还可以向皇上求情,说不定能把这几个哥哥也带出这里。”
四桶轮流看了大桶二桶三桶几人一眼。
大桶根本不信傅仕中,但他无法表现出来,急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二桶没什么表情。倒是三桶,嘴角一抿,有一丝意动。
祝绝就躲在地道口,屋内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满头冷汗,一是闷的,一是吓的。
“见过。”四桶终于开口。
话音落,屋内地上地下所有人紧绷的弦都一刹那松懈下来,那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手中的铁锹头几乎被祝绝捏弯,他牙关紧咬,准备迎接斗争。
“小孩,你真的见过?可别说谎害了自己性命,再说,白日你怎么不说!”章阿栋沉下脸,昏暗的灯光将其人照得半明半暗。他深知世子被找出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就算不能处死,万一皇帝盛怒下把人打得缺胳膊断腿,他无法向寿王交代。
“章公公,何必吓唬孩子呢?”傅仕中转头冷笑,“公公难道不希望找到世子,为陛下分忧?”
章阿栋不好做得太明显,否则皇帝首先能要了他的脑袋,只得闭嘴,可眼睛依然阴恻恻地盯着四桶,十分瘆人。
傅仕中回头,面对四桶仍是一脸笑模样,和颜悦色道:“阿昭在哪里见过,告诉叔叔好不好?”
“恩。”四桶点头点得十分认真,“以前父亲带阿昭去看将士出征,领头的就是这个哥哥。”
闻言所有人的眉头都拧成麻花,努力思索李鸿什么时候出征过,还是在帝都?连大桶都瞠目结舌,对这个回答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时,刚才一直沉默的御林军将领胥三军突然道:“莫非他说的是四殿下,恕属下直言,第一眼看到世子画像就觉得和四殿下有七分相像。”
众人恍然大悟。
其实李鸿和李盛倒也并非像到能混淆的地步,但从略微失真的画像看,就更添相似。
傅仕中大为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阿昭,叔叔问的是,你昨天或者今天在这里见过这个哥哥吗?”
“没有,这里就我们四个。”四桶斩钉截铁地摇头,童真的眼睛里倒映出傅仕中的身影,完全看不出撒谎的迹象。
“我看也不必找了,李鸿定是逃出宫了。不然你们禁卫军和羽林军把宫内所有要道都守得密不透风,我等又把宫内筛子似的搜索了一天一夜,这都没见踪迹,他难道还能上天入地不成?”章阿栋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大桶心中暗笑,可不是入地了么。
傅仕中不理会章阿栋,他站起身,对胥三军道:“你们陈参领什么时候回来?”
“费将军一接到傅统领的信就派陈参领回帝都了,最多两日可到。”胥三军答。
“好,等陈参领到了再一起找。”
章阿栋嘲笑,“我看就是白费力气,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一个参领还能……”
“大人。”一名禁卫突然匆匆奔进来,打断了章阿栋的揶揄,“那御厨招了。”
傅仕中和章阿栋同时精神一震。
“快带我们去。”章阿栋当先步出房间。
傅仕中刚举步,又停下来,看了眼四桶,然后对刚才被章阿栋派去查四个孩子身世的管事太监道:“这孩子是我故人之子,还望公公善待。”
“一定,一定。”那人堆笑,满口应承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离开,此地重归安静。
祝绝闭眼靠着地道的土墙,几乎脱力,连头上的石板都几乎没力气掀开。
几个时辰后,在远离帝都的平王府内。
“砰”地一声,平王一巴掌拍在茶案上,震得杯盏叮当一阵乱响。
“当初说什么万无一失!现在人没杀死,还把我们咬出来了,你到底怎么调教手下的?”平王留着两撇八字胡,红润的国字脸因为气愤更加殷红。
“皇叔息怒。”身披黑色斗篷的二皇子李贤把刚看完的飞鸽传书优哉游哉地凑近火烛点着,看着其化为灰烬,这才道,“御膳房这等地方向来难以安插亲信,最多收买个别人做些小动作,指望此等人忠诚确实为难。可这次计划中御厨的作用甚小,按理不应被攀扯到才是,想不到那傅仕中还有些手段,竟把这人也挖出来了。”
提到傅仕中,李贤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可见恨极。
“说的也是,你说不就做几条李鸿爱吃的鱼,那吸引银线蛇的香料也无毒,傅仕中怎么就能顺藤摸瓜到御厨身上?”平王猛灌一口茶,咂了咂嘴,“可惜我那两个高手了,尤其能训蛇这等毒物,何等珍贵,就为了杀李鸿那小子,全折在皇宫。”
“皇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怎么办,寿王日日在宫中用猫叫骚扰皇帝,定有不少手下。此事皇帝知道了,寿王也很快就知道是我们干的。”
“知道又怎样!他害死我儿子,本王虽然儿子多,但这个仇不报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皇叔,那日只是侄儿的猜测之言,未必是真。”李贤微微低头,显得十分谦逊谨慎。
“不不不不。”平王大摇其头,“你那天来一分析,我便知真相定是如此。皇帝抓我儿是为了做人质,怎么会害死他,保护都来不及,定是寿王为了挑拨我和皇帝做的。我那二哥自小心机深沉,如今想来,之前我私采银矿的事被捅到你老子那里,也是他干的,好逼我和他一起造反。”
“咳,侄儿不便评论长辈。”李贤端起茶杯轻酌一口,掩下眼中的情绪,“本来只要李鸿死了,寿王无后顾之忧,许能和皇叔继续联手攻入帝都,就算以后揭穿李鸿乃皇叔所杀,他要报仇,也是后话。但如今提前事发,不仅皇帝能猜到我们挑拨他和寿王的意图,必然发难。寿王叔知道我们陷害李鸿,恐怕也会选择和皇帝联手。如今你我挑拨不成,反受其害,此事不可不防啊。”
“的确棘手。”平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一枚墨绿扳指,眯起眼睛,“年后皇位易主,本是最适合进攻之时,他却为了那宝贝儿子被抓休战止戈,我怕和皇帝鹬蚌相争他落个渔翁得利,也被逼休战。谁知道现在他为那宝贝儿子会不会冲动行事。”
思索良久后,平王斜睨李贤,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贤侄,我再问一遍,你们汝州谢氏和七大世家,当真能为我所用?”